一

宏伟大学毕业分配在政府办工作，工作之余喜欢写小说，经常有小说发表在报刊杂志上，在周边已小有名气。而且，他有一特长挺厉害，背字典，可把字典按顺序背下来。在机关，被人称为活字典。
   可是，也有短板，就是找媳妇不顺，找一个瞎一个，找两个瞎一双。不是宏伟长的不帅，主要因他家来自农村，父母年纪大了，身体不好，需要照顾。
   经人介绍，宏伟认识了女孩菊花，菊花在金融部门工作，工资待遇比宏伟好许多。菊花不嫌弃宏伟父母在农村，宏伟对菊花也十分满意。但菊花对宏伟有一个要求，就是在结婚前，宏伟必须利用自己的关系，把两人调到市里工作，希望将来能够在市里生活。
  谈婚论嫁之际，宏伟却不同意调往市里工作。他对菊花说，父母年龄大了，应留在父母身边，便于照顾父母。菊花很失望，对宏伟说，你以前说过去市里的，如果现在不去，我们就不结婚。宏伟对菊花说，要是在县里找不到媳妇，才不得不去市里，在县里找到媳妇就不去市里。为此，宏伟与菊花的婚事僵持了下来。菊花因宏伟不去市里就不结婚，答应去市里在结婚。宏伟因结了婚就不去市里，结不了婚再去市里找媳妇。
   两人僵持不下，互不相让，婚事还是黄了。最后，菊花留在了县里，宏伟去了市里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

 最近，校园霸凌事件报道越来越多，教育、公安、市场监管、纪委等部门联合，多次到校园查询校园霸凌。这让我想起，一起在校期间的霸凌事件，被霸凌者不是别人，正是我自己。
    那天放学一人回家，刚出校门到一丁字路口，看到同学老揣带着几个小弟，在丁字路口等我。这是我回家的必经之路，已无法回头。而且我明白，老揣他们无疑是在等我，说不怕是假，老揣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混世魔王，三天两头打架被停课，就差被开除。但怕不解决问题，便心一横朝他们走去。趁他们不注意，我快速在路边捡了一块石头，藏在身后，背着双手来到他们面前。
    老揣上来就朝我胸口打了一拳，骂道，你他妈找死，敢惹我。接着，抓住我衣领，示意身边小弟动手。在动手之前，我抓住时机，用藏在身后的石头，瞄准老揣的脑袋瓜子，狠狠地砸了下去，并对小弟们说，他妈的谁不想活了就上。结果，几人站在老揣身后，都不敢吱声。
    就一下，把问题彻底解决。老揣用手捂住脑袋，头上血流不止，几个小弟躲在老揣身后，连大气都不敢出。
   老揣捂着头，瞅着我说，你咋真杆子。
    我说，老子就是二杆子，以后再惹我试试。
    说罢，扔了石头头也不回向家走去。
    第二天，老揣在丁字路口等我。他说，昨天在医院缝了八针。我说，那是你活该。
  就这样，一场校园霸凌事件被圆满画上了句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三

记得电影《过把瘾》里的方言，就在北京区文化馆。文化馆有个好处，上班不用签到，有事不用请假，过几天绕一圈就行。文化馆还是事业编，全供单位，隶属文化局。在文化馆混，虽日子过的如神仙，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。
    到文化馆不久，接省厅通知，馆内创作人员在省厅参加进修，时间六个月，馆长决定让我参加。
   报到那天，登记处问我打不打呼噜，我说不打，又问我怕不怕打呼噜，我说不怕。工作人员说，太好了。把我安排在四人房间，另三人都打呼噜。
   呼噜打的厉害，根本无法入睡。第二天我要求调房，他们说今晚不行，让再忍一天，又过了一天，还说不行。

晚上和他们在房间喝酒，喝多了倒床便睡，三天后，竟然适应了。

同室的三位同仁，来自不同县市，因是同行，易沟通，很快都混熟了。房间有个老头，看着其貌不扬，但却很厉害，是我们河南著名的民俗专家，河南民俗专著写了好几本。

老头肚子有货，满腹经纶，但就是脾气太倔。

文化处长问到，卢氏谁来了，我起身答，我来了。然后，处长说，你们卢氏曹老，剪纸作品很有影响，对河南群文做出了贡献，代问他好。卢氏的木猴，虎头鞋都具有浓郁的乡村文化特色，在香港展出很受欢迎。望回去后，再多收集一些，便于馆藏。

处长话刚讲完，老头告诉我，别听他的，处长就是个大流氓。文化流氓，政治流氓，生活流氓，一头不落。去省厅前，他是我学生，靠手段才爬上去。这几年，靠收集民间作品，打着展出和收藏幌子，实则被他卖到香港，赚了不少钱，斯文败类。
   躺在床上，睡不着觉，便胡思乱想。老头这辈子兢兢业业干事业，一生耿直，两袖清风，生活淡泊，没什么不好。处长则依靠智慧，放开自我，实现自身价值，名利双收，也没有什么不好，只是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四

工作两年后，被领导安排到治安室。说心里话，我喜欢这份工作，一是能穿制服，二是和流氓小偷打交道，他们见我，都敬而远之。

对这份工作，母亲不理想。她希望我跟父亲一样，学技术。有一技在身，可走遍天下。父亲生前不仅是领导，技术也过硬。

母亲跟领导要求，领导才把我调到机修科，机修科是技术核心，年轻人都想去。其实，也就是学习无线电技术。

科长是我师父，但我感觉，师傅并不想教我，甚至怕我学会。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，每天戳螺丝屁股，也没啥意思。其实，师傅不了解我，我的心也不在那儿。

过年了，师傅给大家安排值班。他说，年轻人爱耍，就不值了，你的班我替。把我感动的好一阵，觉得师傅真是好个人，每到节假日都如此。

主管财务才知道，节假日值班，补助竟是工资的三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五

  怀念在治安室那段日子，不是怀念抓小偷，小偷永远抓不完，而是怀念遇到的人和事及那段岁月。

有天上班去晚了，办公室老杜在处理逃票观众，大部分是孩子，教育一下就让走了。我桌边，站着一女孩，在看老杜训孩子，也不说话。我判断，这女孩是外地人，像是城市女孩。

她有十八九岁的样子，长发披肩，又黑又亮。她身材苗条，皮肤很白，光滑细腻。上身穿短袖，裤子是灰色筒裤，脚上穿的是白色皮凉鞋。

她不说话，一直站在旁边。我问她有啥事，她摇了摇头。告诉她电影已开始，快去看电影，她还是摇头。以为是哑巴女，就问老杜她是谁，老杜说，是吴经理外甥女，一个上海姑娘。吴经理老婆是上海人，当兵时，随吴经理来了河南。

姑娘叫黄云，今年十八岁，参加完高考，到河南看姑姑。这次来河南，是她第一次离开上海，和姑姑女儿一块出远门，上海之外的世界，让她充满好奇。
    她住在姑姑家，和我住一栋楼。吃过晚饭，会准时到我办公室，看我们教训孩子，遇到抓小偷，她也紧跟其后，觉得刺激又好玩。

时间一久，黄云的上海话，已接近普通话，当地口音，她也能听明白，交流已没问题。

一天，朋友来找我，居然骑着一辆摩托车。说是摩托，其实就是重庆产的小嘉陵。当时，这种小摩托，已是超出想象的存在。朋友给我介绍如何操作，我便骑上摩托，带黄云去兜风。她在身后抱着我，让我第一次感受到，骑摩托车兜风，真是拉风。

闲假之余，把所有事能推就推，带黄云去爬山，去河滩钓鱼，抓蝉蛹，晚上跑到偏僻的巷子看录像。在上海，她只听说过毛驴，没有见过。我第一次带她见了毛驴，还有遍山的牛和羊，她对我们这里充满好奇。她喜欢夜晚去抓蝉蛹，她总是先看到，却不敢抓，更不敢吃。在树林里，遇到小河，她不敢过，总让我背她过河。她不同本地女孩，而是略略大方。

晚上，我们一起到暗室洗照片，相纸在显影液里显影时，她觉得非常吃惊。不小心，她把头发浸到定影夜里，不知所措。我就吓她，头发和药水会发生化学反应，头发会变成棕色。她真怕了，问我咋办，我说得洗干净。她让我帮她洗，反反复复洗了好几遍。其实，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。

上世纪八十年代，改革开放刚起步，文化市场已悄然发生变化。许多巷子开了录像厅，播放港台和美国大片，对电影冲击较大。我们也被美国大片吸引，挨家挨户看录像。遇到朋友，常被误会，把黄云当我女朋友。其实，我心里明白，一切都是短暂的。

不久，黄云接到家里电话，收到复旦大学录取通知。开学日子近在咫尺，很快她将回到上海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六

道可道，非常道，名可名，非常名。

所长安排，我和老李、阿平一起到乡镇督查，说督查纯粹为好听。所长的真实目的是让我们收账，或讨债，用督查做掩护。

一到乡镇，院长对我们进行了热情招待。院长知道我们此行目的，还是为我们工作做了安排，该检查检查，该下村下村。既然是督查，就要做的像那么回事。

三天后，院长已把现金备齐。老李用手拍拍包里的钱，诡异地一笑，我们便明白，该回家了。收拾好东西和院长告别。那时我们单位还没有车，是坐班车来督查。

到客运站，还算顺利，买了票车就出发了。国道两边的风景还不错，煞风景的是，老李和阿平，路上一直头对着头，窃窃私语。阿平也是，虽然知道没那意思，但老李都当叔了，那点心思还是应该明白。

行至中途，一颗大树倒在路上，车被堵了，无法前行。司机说，大家下去活动下，估计一时半会走不了。在路边，有一条河，河里有个水潭。正是大夏天，大家就到潭里洗澡。老李叫阿平，让阿平过来，看到男多女少，阿平拒绝了。

老李很失望。不过，他很快脱掉裤子，穿着花裤衩，跳进水潭。

司机在车里按喇叭，都急忙穿衣收拾东西。可司机是个急死鬼，着急去投胎，人还没有上完，车就走了。我在车后，扯着嗓子喊老李，让司机停车，车还是走了。

回到单位，我找老李算账，指着他鼻子骂到，你就是一个死人。他看一眼阿平，对我说，司机不停车，他们也没办法。

所长过来安慰道，别生气了，他就跟死了还没埋一个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七

第一次搬家入住新房，心里美滋滋的。但发生的一件事，至今想起，都觉得愧疚。

搬家那天，大家心情都很好。购买的新家具，提前搬到了家，在搬运小件用品时，特意给华蓥交代，搬瓷器一定要小心，不要损坏了。华蓥偏偏挑了一套我最喜欢的茶具，上楼梯时竟然摔了一跤，把茶杯磕了个口子。我跟在华蓥身后，看到她跌倒，却没有关心伤到了人没，而是斥责华蓥不小心，把我交代的话当成耳旁风。华蓥没有辩解，没有怨言，回到她房间，委屈的哭泣。

那天搬家，大家心情都很好，很快我便把这件事忘了。儿子从华蓥房间出来，冲我问到，姐姐为啥在哭。我意识到，华蓥受了委屈，想过去安慰下，但想到损坏的茶具，就没理她。

搬家那年，儿子四岁。华蓥是儿子保姆，从儿子出生到儿子四岁，在我家已四年。那年也才二十岁，是一个农村女孩。

这件事已过去多年，想起就觉得愧疚，那天真不该训斥她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八

在体中上学，必须选择适合自己的运动项目，否则，不能在体中上学。篮球、乒乓球已不适合我，还剩田径和射击。小学已在田径训练了三年，没有起色，便选择了射击队。

射击队教练姓野，他的其他情况了解不多。队员保持在十五人左右，男多女少。训练以气步枪为主，有时也训练小口径步枪和半自动步枪。

晚上，学生统一住学校宿舍，睡大铺。我左边是乒乓球队员，右边是篮球队队员。

同桌是女生小贺，在乒乓球队。刚开始发育，几个女孩经常在一起，用手把乳房隆起来，比较大小。发育好的女孩姓梁，她乳房最大。

同桌小贺坐我右边，我靠墙坐在里边。我来晚时，小贺就站起让我进去，无意间碰到她胸，她就脸红。小贺不再起身，把身体向前倾，让我从她身后过，这样，她的背会经常碰到我，她也脸红。上自习课，我经常给她讲笑话，她想起就笑，感觉她对我印象还不错。

训练一段后，野教练让我当射击队长，期间发生了两件事。第一件是，丢了子弹。野教练回老家期间，队友和我商量，趁教练不在，咱们去打猎。我说，子弹有数，野教练发现怎么办。队友说，就说训练用了。打猎时，拿的是两盒子弹，野教练却说，少了五盒。丢子弹事小，造成的隐患事大。为不连累队友，我把责任承担下来。其实，那次打猎我没有参加。第二件是，训练中，小金在子弹上膛后，前去看靶，被小唐扣动扳机，子弹击中小金屁股。虽然我及时把小金背到厕所，脱掉裤子，用手把弹头从屁股里挤了出来。但还是被野教练发现，打了小唐一耳光，让他脱光衣服，光膀子站在靶台晒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九

前几年流行川菜，就开了家川菜馆，取名《丑小鸭美食屋》。期间，没有太注意生意好不好，每天迎来送往酒没有少喝。

开川菜馆必须有川菜师傅。朋友介绍，从市里挖了个正宗的川菜师傅小马。马师傅干了一段，老婆跟来开了家米线店，就走了。马师傅走后，又聘请了葛师傅，葛师傅也是正宗的川菜大厨，来自金沙江畔的宜宾。

我们都在上班，生意基本由葛师傅和服务员小芬打理，下班以后，我们才到饭店应酬。

一天，从义马来的玉林到饭店找我，自我介绍说是我的亲戚。他开着一辆大货车，装了一满车煤，老婆跟在他身后。我们第一次见面，他就让我帮忙把煤卖了，并说，希望可以长期合作。我先安排他夫妻两人吃饭，告诉他，现在煤不好卖，即使能卖款也很难结。不过，我可试试。

一切都搞定后，我把他安排在自己承包的一家招待所，他专门拉煤，结账不用他操心。大约在半年后，他的腰包鼓了，经常在我饭店里消磨时间，喝酒，砸金花。再不让老婆过来。在招待所，他专门雇了个小姑娘，给他洗衣、做饭，打扫卫生，那段时间，玉林的日子过的如神仙。

到了年底，先是他老婆找到饭店，要见玉林。我告诉她，最近我也没有见过他。他老婆哭丧着脸，说在矿上拉的煤，该给人家结款了，一直联系不到人。我对她说，这边的煤款可都结了。没有办法，他老婆说再到别处找找。招待所的小姑娘也来了，说要找玉林。我问有啥事，姑娘说，我恨死他了，我跟他干了快一年，工资到现在都没有给我，还把我给那个了。我对姑娘安慰到，不着急，等他再来我就告诉你。

其实，我也有损失，玉林在招待所的住宿费和欠饭店的钱，也没有结，但我知道，他已跑路不会再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

因工作变故，我从某局调入某所工作。报道那天是冬天，外面飘着雪花，办公室内支着蜂窝煤炉，热气和煤烟从加热管里袅袅飘向窗外。一个美女抱着煤炉在取暖，所长向我介绍，美女叫阿萍。后来才知道，阿萍是局长的闺女。

到所后，工资关系一直没有捋顺，导致无法正常发工资。我去人劳局工资科问情况，科长告诉我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。虽然人事关系已办妥，调令通知已下发，但在办理工资关系时，接到通知，人事冻结了，让办哪停哪。不过，没关系，等解冻后可再办。

我也没当事，发工资时先打个领到条，等办对了在多退少补。

可是，一年过去了，一直不解冻。阿萍说，去跑跑吧，也许能办。我理解阿萍，她怕我吃亏，耽误调资或评职称。

我再次去找科长，科长说，你的情况特殊，真的不好办。原先，你工作单位属于行政机关，享受的是行政工资。可是，现在你调到了事业单位，应变更事业工资，比较麻烦。再说，人事尚未解冻，再等等吧。

一边是阿萍再催，一边让再等。

我再次去找科长，这回科长的口气有了松动。但他仍说，应该快了，只要解冻就办。而且，他多次提到，已有人给他打过招呼，让我放心。因这次工作调动，靠的是关系，这是事实。

我再次去找科长，这次买了两瓶茅台，还买了两条红塔山。第二天，科长就通知我，手续已办妥。并说，实在太巧，截止到昨天，人事终于解冻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一

刚到办公室，便看到一个文件。文件内容是对我三天前的迟到，下发的处理通知。

看完文件，我开始回忆三天前迟到的那天早晨，我确实迟到了，并被纪委查岗逮了个正着。我没有解释迟到的原因，迟到就是迟到，并在纪委查岗名单上签字确认。

按照纪委相关规定，上班迟到或早退，应由所在单位给予通报批评，罚款贰佰元。单位执行没有错。但我的疑问是，三天前那次迟到，并非我一人。我再次到办公室查记录，记录显示，那天迟到的还有一女同事和局长、书记，一共四人。办公室解释，纪委那天没有等到局长和书记签字，就离开了。

我拿着通知，来到局长办公室。对局长说，办公室下发的通知不准确。局长反问，哪里不准确。我说，通报批评应该是四人，而不是我一人。局长问我，都是哪四人，我说，还有你和书记，我和女同事。

局长没有想到我会质问他，更没有想到，我把通报批评看这么重，而把局长的颜面不当回事。局长对我说，通知是经会议研究定的，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。而且，通知已上报纪委，撤不了了。显然，局长的解释站不住脚，让人无法信服。我对局长说，即使研究决定，也应实事求是。

局长觉得，跟我解释不清楚，把办公室主任叫过来，让主任做记录。主任打开记录本。局长接着说，那天迟到四人不假，不过，我和书记已向纪委说明迟到原因。女同事在哺乳期迟到，也向纪委说明，唯独你没有说明迟到原因。我说，既然是迟到，才通报批评，并没有明确规定，解释迟到原因，就可免予通报批评。再个，所有说明的原因，哪些原因可以免予通报，哪些原因不能免予通报，也没有明确规定。我认为，迟到都有原因，但毕竟还是迟到。既然迟到，就应按照规定，骨骨气气接受处罚。

局长仍对我说，跟你说不清楚。要求主任，一定把谈话记录记清楚。我对局长说，如果，你认为我们说不清，那么，咱们就一块去纪委说，纪委要是也说不清，我就认。局长说，去就去，就怕现在去，已经晚了。我说，这件事晚就晚了，还有别的事，应该不晚。局长有些紧张，问还有啥事。我说，你心里明白。

其实，让局长去纪委，只是随口一说而已，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事。不过，局长听说去纪委，确实感到了恐惧。这时，主任对我说，咱们还是就事论事。

局长调整好心态，决定和我赌一把，赌他认为我在威胁。局长上任后，一直负责单位新建办公楼的基建工作，究竟有没有贪腐问题，只是同事们的猜测，并没有证据。

局长说：“你在威胁我。”

我说：“威胁不威胁，到纪委就知道了。”

局长说：“我不怕，你没有证据。”

我说：“有证据，我也不会告诉你，查了就知道了。”

局长说：“诬告，要被追责的。”

我说：“我也不怕。但我敢打赌，如果查了，你就有可能十年回不了家。”

局长脾气不好，想发火但还是忍住了。这时候主任问局长，这段内容是否记录。局长一下子就火了，对主任说，还记个球，你走吧。

出了办公室，主任对我说，你可真狠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十二

我在x局当办公室主任期间，发生的一件事，至今想不明白。不知道做的是对是错，若是错，又错在了哪里。

快下班时，局长打电话，省厅张副厅长和安处长马上就到了，让我去宾馆做安排。12点整，局长陪同张副厅长一行准时到达宾馆，按照惯例，局长热情招待了上级领导。饭后，我与局长一起，陪同领导去房间休息。

从房间出来，刚到大厅，有两人礼貌地来到我面前，问我是不是xx，我说是。然后，他们向我介绍说，他们是市公安局治安大队的陈x和赵x，现涉及一起举报案件，希望我配合调查。局长看到后，悄悄把我拉到一边，也没问是啥事，低声对我说，你去吧。无论啥事，要好好配合，不要太脆弱。

我跟着姓陈的来到宾馆北楼202房间，看到衣架上挂着警服和大盖帽，我便确认了他们就是警察。陈警官告诉我，他们是前天晚上从市里过来，昨天已去过我家，我不在家。考虑到影响，就没有直接去单位找我。接着他问到，我是否认识县公安局分管刑侦的x副局长。并向我补充说明，这起举报案件与我本人没有关系，原因是当事人举报x副局长涉嫌违纪，属我们公安内部的事情。现只需要你配合调查，取得印证。

陈警官话说到这里，我心里已明白八九。因为，x副局长在昨天，已打电话告诉我，这两天可能会有人找我，了解我们一起打麻将那件事，让我有个心理准备。并特意交代，不该说的，千万不能说。

三年前，我们这里发生了一起强奸案。被强奸的是个16女孩，女孩的父母当即就报了案。案犯得知报案后，托人与女孩父母做工作，花了一笔钱赔偿受害者，进行私了。于是，被害方又撤了案。但公安局坚持秉公执法，对案犯进行了公诉，最终判处案犯三年刑期。案犯在入刑前发誓，等出狱后，一定让办案的警官脱下警服。办案的警官，正是主管刑侦的x副局长，而案犯，也是这位举报人。

还是在这件事发生之前的一个周末，有一朋友约我吃饭。朋友姓杨，在地矿局工作。平时我们没事的时候，肯在一起打牌，算是牌友。吃饭时，老杨还约了小赵和老崔。而老崔，就是举报x副局长的那个举报人，也是三年前的那个强奸犯。

老崔，我以前不熟，但听说过这人，属无业游民。但多年在矿山上挖矿，赚到了第一桶金，是个暴发户。他说和我是远亲，但我没有认可。

吃过饭，老杨想打牌，刚好有四人，又离我家近，就去了我家。我说过，我和老崔不熟，那次是他跟老杨一块，第一次来我家，也是最后一次。

在打牌时，我接到一个电话，挂了电话老杨问是谁，我说是x副局长。老杨问他来吗？我说他晚会就来。过了约五分钟，老崔说，他还有事就先走了。本来，牌场也该散场了，但老崔却丢下一句话，说他办完事马上就过来。老崔刚走，x副局长就过来了，从时间上判断，估计x副局长和老崔应该是打了个照面。

x副局长过来以后，我们从下午三点一直打牌到晚十二点左右，再也没有见到老崔的影子。

在宾馆北楼202房间，治安大队的陈警官不再绕弯子，直接对我询问那天我和x副局长在一起打牌的经过和细节，赵警官在旁边做笔录。我了解他们，在这种情况下，刚开始都会对你和蔼可亲，好言相劝，希望你回答他们想要的结果。但是，如果你避免回答，或你跟他们绕弯子，不上路。那么，他们就会说变脸就变脸，甚至给你翻脸。

笔录从下午两点做到晚七点，一直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实质性内容，陈警官有些恼怒。这时，隔壁一个女警官送来三盒泡面，让我们在房间吃。吃完以后，陈警官继续询问。

他说，其实那天的情况举报人已经说的非常清楚，其他人的笔录已经得到了印证，你说与不说，已无可轻重。但是，如果你如实说了，将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，你要是不说，对你将会有很大影响。再个，我已说过，这件事只涉及我们公安内部的每个警员，违反了《五条禁令》，就应承担责任。当然，这次不包括你们。

陈警官问，我答。但绕来绕去，又再次回到了原点，我既不否定，也不肯定。赵警官看了一眼陈警官，似乎在告诉他，笔录无法再做下去了。这时，赵警官让陈警官去了隔壁房间，并对我大声吼道，这样下去，你会后悔的。

几分钟过后，陈警官拿着一叠笔录回到202房间，赵警官把笔录递给我，看看吧，再坚持下去已没有任何意义。

第一份笔录，是小赵在隔壁房间做的笔录，从那天吃饭到打牌各个时间段的详细细节。赌注大小，谁输谁赢，输多少，赢多少，包括每人坐的位置，都说的清清楚楚。包括老崔在几点离开，x副局长几点来，时间与当时的时间也是大致相同。在被询问人处，有小赵签字和指印。第二份笔录，是老杨在上午做的笔录，内容与小赵的笔录基本一样，也有老杨的签名和指印。第三份笔录，是x副局长的笔录，内容比较简单，但大致内容一致。我特意看了一下被询问人的签字和指印。

事已至此，我认为真的没有必要再扛下去了，便开始配合。大约在晚十点左右，我离开202房间。

第二天，x副局长打电话询问昨天情况。我对他说，都撂了。因我看到了你在笔录上的签字和指印。沉默了很久，x副局长才说，你们被骗了，他们就没有与我见过面。我急忙跟老杨联系，老杨说，他也被套路了。

一个月后，x副局长被免去副局长职务，脱了警服，调离公安系统，去了政法委。这件事，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，一直压在我胸口，让我感到内疚，使我觉得对不起x兄。

老崔向我赔罪，说不该选择在那天，在我家举报x。希望我谅解，本人属实无奈。我对他说，以后永远不希望再见到你。